周末閑暇之時,閱讀了李紀賢先生的《宋瓷之美》,我便沉浸于神韻精絕的宋瓷之中,浮躁的心靈也逐漸溫暖、平靜而真實。
中國的陶瓷藝術是人類文明的重要標志,在文人墨客的詩詞詠頌中,瓷器從未缺席,“九秋風露越窯開,奪得千峰翠色來”“荷葉荷花緊貼身,崢嶸頭角嶷精神”“青如天,明如鏡,薄如紙,聲如馨”,古人對瓷如詩一般追求意境的表達,而宋瓷將這種自然的風韻之美發(fā)揮到極致。
宋瓷之美,美在簡約,重在實用。在當下,人們常常熱議陶瓷藝術化和陶瓷生活化,但是在宋朝,瓷器并無藝術與生活之分,制瓷業(yè)之所以發(fā)達興盛,固然與上層文人的藝術追求有關,但也與當時各個階層人們的物質追求息息相關,無論是官窯還是民窯,宋瓷在其設計之初是與日常生活零距離產生的,是實用器具,而并不是作為藝術品來欣賞的,比如碗、盤、碟、洗、硯滴、盞、托、瓶、壺、罐、缽、尊、盆、奩、唾壺、渣斗、爐、薰、枕、腰鼓、瓷塑等,經濟大方、樸實耐用,匠師們以粗細、長短、橫直、彎曲不同的外部輪廓線,組成不同的形體,有的輕盈俏麗、有的勻稱秀美,在實用性與審美的統一上做出了極大的努力,達到了達到了豐富、耐看、和諧、含蓄的目的,贏得人們的喜愛。
宋瓷之美,美在樸素,崇尚平淡。莊子曾說“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”,宋朝的文人深諳美學之道,唯有極簡、極淡,方為大美,因此,以汝、官、哥、鈞、定為代表的宋瓷雖各領風騷,但仍以單色釉的高度發(fā)展而聞名,集自然樸素的淡雅之美、溫潤如玉的典雅之美、含蓄陳靜的素雅之美于一體。若論釉色之美,宋瓷中當屬青白瓷最美,傳說宋徽宗曾經做過一個夢,夢到了雨過天晴后天空的顏色。他非常喜歡,便命汝窯工匠燒制類似顏色瓷器,于是這種介乎于藍和綠之間的天青色,便成了汝窯的代名詞,“雨過天晴云破處,這般顏色做將來”的青白瓷成為瓷中之寶,一美就美了千年。宋瓷釉色的“恬淡”之韻在其他幾種單色釉瓷器中也能充分體現出來,“定州花瓷甌,顏色天下白”描繪的是不染纖塵的定瓷之美,“兔毫連盞烹云液,能解紅顏入醉鄉(xiāng)”則是對建盞黑釉之美的高度贊揚,宋朝人雖對極致追求極簡,但釉色的創(chuàng)新卻是簡約而豐富的,只青釉,就有灰色青、天青色、灰藍色、粉青色等,同一色系不同窯系所生產的瓷器釉色各有千秋,濃淡層次豐富,呈現出如玉、瑩潤、鮮活之美。
宋瓷之美,美在神韻,自然和諧。如果把唐文化比作奔瀉千里的喧囂瀑布,宋代文化就如同幽深山林中的澄澈溪流,前者之美浩瀚繁華,后者之美沉靜典雅。唐代推崇的盛麗華美在進入宋代 時沉淀為自然的清雅靜美,塑造宋代文化是一個“做減法”的過程,但這種對絢麗浮華的削減并未使它變得枯燥平庸,反而具有“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飾”之美。而從生活中走來的宋瓷,在審美情趣上同樣突出與自然的和諧相融,宋瓷器型多取自大自然,如山水、動物、花卉等,通過藝術的創(chuàng)造使得作品具有自然之美、富有生命力。在釉色的處理方面也注重與自然的協調,釉色與器型相得益彰,呈現出和諧統一的美感,這種對自然美的捕捉與提煉,就如陶淵明描述的“采菊東籬下,悠然見南山”,找尋一種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生活態(tài)度,不局限于外表的裝飾,更在于追求內在的平和與充實,一種對生活深處的哲學思考,一種對美好生活的不懈追求,是這種審美情趣和生活態(tài)度在今天依然具有價值和啟示意義。
品味宋瓷之美,會忍不住發(fā)出“溪漲清風拂面,月落繁星滿天”的感喟,那種樸素無華,獨特的氣韻會一直深深吸引著我們。